2017年第99期第2版

儿时的冬至节

孙丽英

家乡的冬天，寒冷而漫长。满目悲凉，荒芜的四周显得清冷萧条，万木凋蔽。

冬至节前后，下雪的日子总是多于有日头的日子。本来就没有什么风景的家乡，积雪索性把一切染得浑然一体。路上匆匆行走的大姑娘、小媳妇的花棉袄，唯一点缀着冬日的色彩。这种景象，让人想起古人戏作的那首打油诗：

山河一笼统，井上黑窟窿。

黄犬变白犬，白狗身上肿。

冬至节是什么来历？我们小孩子是根本不关心这些的，只知道那天可以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、香味袅袅的肉肉饭。觉得能吃这顿饭也是件很奢侈的事了。为了这顿饭，妈妈准备了很长一段的时间，首先是生豆芽子。首先把浸过水的黄豆装在盆子里，再放到热炕上，每天换一次水，然后每晚在我们写作业时，她在煤油灯下和好面，盘腿坐在炕沿上，弯着腰低着头，左手拿个鸡蛋大小的一团面，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轻轻的捏左手中的一小丁点面，两个指头灵活的上下来回一捻，“当”一个两头稍尖的小面棒就掉在了事先准备的筛子里了，个头比大米粒稍大点，这就是冬至饭中的面疙瘩。妈妈每晚都会捻好多好多。得赶在冬至节前一天，把捻好的疙瘩子晾干，这样下了锅才爽滑可口。

冬至节这天，一大早是我和弟弟最兴奋的时刻。凌晨刚过五点，大公鸡才叫过头遍鸣，我就被妈妈的锅碗瓢盆的声音吵醒了。只见昏黄的煤油灯下，妈妈忙碌的身影在热气弥漫中显得模模糊糊，好久没有闻过的肉香味飘满了整个屋子。我们很快就能吃上期待已久的冬至饭了，我趴在被窝里，双手托着小下巴，眼巴巴的瞅着不远处灶台上的锅，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感，如热浪般汹涌彭拜般冲击着我，满足而快乐。

在爸爸的催促下，我和弟弟急忙穿好衣服，匆匆洗把脸，坐在炕沿上，只等着美味的冬至饭。妈妈先从锅中盛出一大碗，让爸爸给村上上年纪最大的王三奶奶端过去。说这是村上的乡俗，然后再盛一碗，给对门的邻居，说这也是乡俗。还说冬至这天谁家的饭端出去得越早，来年的收成就越好。当然我们小孩子懂不了这些大道理，只瞅着碗里的饭，早已经垂涎三尺了。正当我们刚端上碗时，有人就敲门，进来的是对门的四婶子，双手端着热气腾腾的冬至饭，脸上洋溢着热情而憨厚的笑容。远亲不如近邻，近邻不如对门，大概就是这个情景吧？

整个早上村子里热闹极了，巷子里听到的都是你去我家，我去你家的相互端饭，相互赞美。不断的寒喧，不停的欢声笑语，令人感到一种温馨而和谐的节日气氛，同时还有劳动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憧憬。

回过头来一看，灶台上已经有好几家的冬至饭了。其实根本分不清哪份是哪家的，虽然有些凉了，心里却感觉暖暖的。

端起自家的冬至饭，淡黄的豆芽儿，翘翘的小尾巴，掺合在红辣椒青菜之间，一小段一小段的粉条儿，晶莹剔透。精心捻出来的疙瘩子，这时候最是显眼，像一缕诱人的珍珠，光亮洁白，还有洋葱丁，萝卜丁。当然，最叫我们小孩子关注的就是那些小肉丁了，虽然不太多，但它最能吸引我们的眼球，我夹起炒得金黄的小肉丁，看了又看，真舍不得吃，怕咽下肚子，碗里就看不到肉了。等吃完其它的东西，我的碗底上就有了一堆肉。

这时候妈妈正好看见我的碗了，她就像猜出了我的心思。把自己碗中的几个小肉丁也夹给了我，我恋恋不舍地吃那些津津有味的肉肉，感觉幸福极了。那天我和弟弟比往常多吃了一碗，肚皮胀得跟皮球似的，这时不仅想起外婆说过的一句话：“吃饱了，喝胀了，咱和皇家娃娃一样了。”

文/孙丽英